《巴伦周刊》和彭博社的专栏作家威廉·佩塞克,长期撰写亚洲时事评论,著有《日本化:世界可以从日本失落的几十年中学到什么》一书,他在巴伦的专栏中分析了中国将如何应对特朗普冲击。
随着亚洲准备迎接特朗普2.0即将带来的冲击,最贴近“前线”的无疑是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潘功胜。
谁也无法预测这位央行行长,将如何应对特朗普对2025年亚洲可能带来的多重冲击。从对中国商品征收60%的关税到推动美元贬值,特朗普的政策正让亚洲的决策者们忧心忡忡。
一些人会认为,这种制造混乱的作法是特朗普故意为之。通过让全球最具活力的经济区域陷入惶恐的猜测,他可以分而治之,让美国民众在中美博弈中体会赢麻了的感觉。
然而,这忽视了北京可能被迫采取的报复措施:进行全球金融体系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货币贬值,而管理这一过程将落到潘功胜的团队肩上。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北京可能使用“以邻为壑”策略的阴影,一直让美国财政部长们感到担忧,尤其是在1997-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高峰期,那场危机因一系列货币贬值而加剧。
1997年,美元飙升使得泰国、印尼和韩国的货币汇率难以维持。随着曼谷、雅加达和首尔的官员让汇率大幅下跌,各地的资产市场,包括华尔街,都出现了暴跌。
中国成为各方关注和猜测的焦点。对冲基金曾押注中国也会贬值,从而引发更大的全球竞争性贬值。
然而幸运的是,中国没有选择贬值,而是保持了人民币汇率的稳定。
在过去的25年里,中国曾多次推动人民币小幅贬值,例如2015年人民币贬值3%。
更早之前,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中国也维持了相对低估的汇率。
这两次贬值都发生在金融危机的关键时刻:2008年雷曼兄弟倒闭危机和中国2015年股市崩盘。
但此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将货币稳定作为提升经济信心的优先事项。
2016年,中国成功让人民币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与美元、日元、欧元和英镑齐名。
如今,人民币贬值过多可能会破坏向储备货币迈进的道路。
然而,随着特朗普在11月5日的大选获胜,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习近平和潘功胜知道,中国可能成为特朗普“复仇之旅”的首站,并且会频繁遭到打击。
特朗普承诺的对中国商品征收60%关税,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认为特朗普不会考虑完全禁止所有中国商品的人,显然并未注意到趋势。中国很难低调应对,尤其是今年全球贸易顺差有望创下1万亿美元的纪录。
特朗普还暗示可能对所有国家的商品征收20%左右的通用税,这将严重扰乱供应链。
对习近平领导下的中国经济而言,这一时机糟糕至极。中国大陆正面临着多重威胁,包括不断加剧的房地产危机带来的通缩压力、创纪录的青年失业率、地方政府债务高企和出口需求放缓。
应对其中任何一个挑战都是极其艰巨的——即使是更可预测的哈里斯上台,更不用说即将到来的特朗普式冲击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这些都大大提高了形势的紧迫性。
令北京更为担忧的,是特朗普周围的“让美国再次伟大”复仇团队,其中包括政策鹰派人物罗伯特·莱特希泽——特朗普曾经的、可能也是未来的贸易负责人。
今年早些时候,莱特希泽透露了特朗普2.0,希望通过美元贬值来提振出口的意图。
马斯克也是一个未知数。一年前,特斯拉创始人在上海建设了他的第一座海外“超级工厂”时,还是英雄般的存在。然而,如今这个已被视为特朗普经济智囊的人,却警告说除非华盛顿设置贸易壁垒,否则中国将 “摧毁 ”全球汽车竞争对手。
有人试图寻找特朗普重掌权力的“积极面”。有人认为,这次习近平可以提前应对特朗普的到来。
还有人说,特朗普的关税会加速中国从出口转向消费,推进习近平所期望的自给自足。
有观点认为,大规模关税只是谈判策略,特朗普真正想要的是中美之间的“宏大协议”。
但是,在经济极度脆弱的时刻将已经失去平衡的经济推向崩溃,2025年难说乐观。
特朗普1.0时代(2017-2021年)因对中国经济实力的担忧而驱动,而特朗普2.0将很快发现——甚至希望如此,如今威胁全球稳定的,反而是中国的脆弱性。
看看随着中国经济增长放缓而日益增加的抗议活动,就可以明白这一点。
如果特朗普带来的压力过大,习近平团队可能会认为完全有理由让人民币塌方式下跌。尽管中国财政部会参与其中,但真正执行人民币贬值的任务,将落在国家外汇管理局和潘功胜的货币政策上。
这将是一场艰难的平衡。让人民币贬值的同时不失控并不容易。同样棘手的还有避免高负债的房地产开发商违约。
与此同时,他们还需应对特朗普政府带来的重重压力。
想象一下这些举措在整个亚洲可能引发的后果。
尽管距上世纪90年代末已过去了25年,但亚洲对出口的依赖依旧让人担忧。日本可能不得不选择贬值日元。韩国也是如此,韩元走弱可能是其最快恢复增长和公司盈利的方式。
或者,特朗普还可能对韩国、台湾、越南甚至印度实施关税,毕竟这些国家与华盛顿的双边贸易逆差不断扩大。
让特朗普困扰的是,他的第一次贸易战并未阻止中国继续提升其经济规模和竞争力。如今,渴望对抗并寻求报复的特朗普2.0即将上台,而且认为自己有权“动摇”亚洲的格局。
那可能会给世界带来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