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发表了雅各布·海尔布伦的文章,认为当下的保守派尤其是特朗普派,虽然希望借用里根的名望,但是他们却忽略了里根真正成功的原因。
在上周,里根成长的小镇伊利诺伊州迪克森市举行了好莱坞电影《里根》的首映礼,电影计划于周五正式上映。当天傍晚,全市的游行队伍从里根的童年故居出发,最终在当地的迪克森剧院结束,以便进行电影放映。
饰演里根的演员丹尼斯·奎德在电影中表示,“他是我最喜欢的总统。”
几十年来,美国政治文化中对里根的这种崇敬态度,一直如影随形。新电影基于2006年的一本书《十字军》改编,书中暗示了里根青少年时期作为救生员的经历,与他作为总统拯救美国免于共产主义威胁的准备之间的平行关系。
今年还出版了几本关于里根的吹捧书籍,包括新泽西州前州长克里斯·克里斯蒂的《里根会怎么做?》以及政治顾问克雷格·雪莉的《寻找里根》。
马克斯·布特的更为严谨的传记《里根》定于9月10日出版。
但所有这些盛大的庆祝活动并不能掩盖一个事实。近年来,里根的声誉遭到了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群体的痛击:保守派。
当我告诉《美国保守主义者》执行董事柯特·米尔斯关于迪克森市的活动时,他不屑地称其为“婴儿潮色情”:“里根可能是个保守派,但他不是民族主义者。里根在未来的大问题上犯了错误——外交政策、贸易和移民。”
特朗普的崛起——他的经济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本能,与里根主义的自由企业原则和外交政策理想主义相悖,这是保守派重估里根的主要推动力。
去年皮尤研究所的一项民调显示,41%的共和党人和倾向于共和党的独立人士中,认为里根是过去40年中最好的总统,而37%的人则将此荣誉授予特朗普。
这一结果导致了右翼内部对里根遗产的真正分裂,从本质上说,这是对保守派的过去是否应塑造其未来的争论。然而,这场内部斗争最有意思的是,各派——那些否定里根主义的人、那些捍卫它的人,以及那些强调里根主义与特朗普主义之间共通性的人,往往在描绘他们心目的里根时,忽略了使里根成为受欢迎的政治人物的特质:务实主义和妥协。
除非这种视而不见得到纠正,否则对保守派运动和共和党未来的发展不利。
在推动关于里根遗产辩论的群体中——可以称之为保守派内部的“异类”,试图埋葬他的影响。例如,2022年记者索拉布·阿赫马里和马修·施米茨在《Compact》杂志(注,美国民粹保守在线杂志)上撰文,严厉批评“自里根时代以来共和党精英推行的政策”,他们声称这些政策将美国“拖入昂贵的战争,同时加速了中产阶级的衰落”。
他们认为,特朗普拒绝了里根式的外交政策,这种政策由威廉·克里斯托尔和罗伯特·卡根等新保守主义者在1990年代提出,并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第二次伊拉克战争。
这些异类声称,特朗普的“美国优先”计划,承诺恢复对外克制以及通过保护主义和国内工业政策复兴美国的经济实力。
辩论中的第二个群体——可以称之为“传统主义者”,希望恢复里根对自由市场的支持以及更加理想主义的外交政策。特朗普对政府干预经济的热情,促使乔治·F·威尔等人以及政治战略家卡尔·罗夫支持一份名为“自由保守主义”的宣言。
这个宣言捍卫了一种曾在右派中被视为常识的观点:“没有经济自由,政治自由不可能长期存在。”
另一位传统主义者,曾在里根政府中担任六年海军部长的约翰·莱曼,今年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里根绝不会投票给特朗普》的评论文章。他称赞里根为美国民主盟友的坚定朋友,并批评特朗普对普京等外国独裁者的钦佩。
第三个群体——可以称之为“宽容主义者”,认为里根与特朗普之间存在相当大的连续性。这一派别包括一些如丹·内格雷亚这样的特朗普政府前国务院官员,他是最近一本书的合著者,书中认为里根为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奠定了基础。
同样,前特朗普国家安全顾问罗伯特·C·奥布莱恩在《外交事务》杂志的最近一篇文章中,引用了里根的“通过实力实现和平”的口号,以支持特朗普的外交政策。
当这些阵营争论里根的遗产时,让人不禁想起里根在1942年电影《王者之路》中作为演员时的一句话(他后来在1965年的自传中以此为书名):“我的其他部分在哪里?”
里根成功的秘诀,不在于他代表了一种不可改变的保守主义正统观念,而在于他的灵活性。作为一名前自由派,里根仰慕富兰克林·D·罗斯福,最终将罗斯福的乐观主义与保守主义信条结合起来。
里根并非一位死硬的十字军,他经常表现出一种务实的态度,这常常令他更具意识形态的支持者感到失望。
例如,在1960年代和70年代担任加州州长时,里根签署了支持环境保护、枪支管制和堕胎权的法案。作为总统,在1981年通过了大规模减税法案后,里根为了减少联邦预算赤字提高了税收,并在1986年签署了一项重大税收改革法案。
他也没有试图推翻社会保障制度,而是强化了财务基础。
里根的现实主义也体现在他对外交事务的处理上。令外交政策鹰派失望的是,在1983年10月美国海军陆战队驻贝鲁特的军营遭遇爆炸后,他撤出了驻黎巴嫩的美军。他支持全球范围内的反共组织,而不是直接干预以对抗苏联及其盟国。
只有当他给予鹰派自由发挥的空间时,比如非法向伊朗出售武器时,他才在政治上陷入困境。
最重要的是,里根从未认为核武器扩张是目的,而只是为了和平结束冷战的手段。他在第二任期内与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签署了一项全面的军控条约,实现了这一目标。鹰派们也因这个对他进行了谴责。
一些人抱怨,一群更加温和的共和党人正在颠覆他的政府,并要求“让里根成为里根”,这忽略了里根一直就是他自己。
作为最后一位连续赢得大选压倒性胜利的总统,里根提供了许多政治教训,但这些教训往往并不是他的仰慕者和批评者所推崇的那种僵化的意识形态。
如果特朗普在11月的选举中失利,重归里根主义可能是共和党的一条可行之路。在这种情况下,关于里根今天能教给我们的东西的争论,将真正升温——而争论的双方将会记得那些使他成为凝聚力像征的真正品质。
关于作者:雅各布·海尔布伦是《国家利益》的主编,也是大西洋理事会的非常驻高级研究员,最新著作是《美国最后的统治:右翼与外国独裁者的百年罗曼史》。